邂逅古山貢紙

“我們如此盛大地為一張紙舉辦特展，既是關注古老遺存、關注瀕危的手藝、關切停頓的產業、推介優良的紙張，亦是尊重手藝與傳承……”7月23日，湖南省長沙市圖書館二樓，一場名為《紙上春秋——古山貢紙非遺搶救特展》的古法造紙與藝術家跨界作品展隆重開幕。

這是一次“不止于紙，留白于心，重溫惜字紙的傳統，尊重手藝與傳承的一次非遺與書畫藝術碰撞的交流展”。

一波波的觀眾涌進展廳，只奔著一張紙而來：展板及實物陳列、現場體驗造紙環節、觀看以古山貢紙為載體創作的書法和繪畫作品展、體驗用古山貢紙來書寫及活字印刷等……一時之間，瀏陽古山貢紙迅速升級為文化熱詞。

熱鬧的展廳中我遇見了古山貢紙傳人黃隆根師傅，他現場一邊忙演示古法造紙，一邊介紹紙的特質，忙里偷閑對我說：“你訂制的特質紙做出來了，拿去試試。”忙遞紙過來，我要付款，他說試好再說。黃師傅的樸實、純真，如同他做的貢紙，天然而純正。

說起同黃師傅的交情，還要追溯到一個多月前。楊福音帶領著我們50余位書畫家、非遺專家、作家、熱心非遺保護者到瀏陽古山考察貢紙，何立偉、左漢中等湖南文化藝術界的名人也在其中，我們深入到瀏陽市張坊鎮的小山村，揭開了有著數百年歷史、如今只剩一戶人家堅持制作的古山貢紙的神秘面紗。

從瀏陽張坊古鎮回來，我一直有一種心靈被觸動的感覺。如何在紙上表達這千古的文明以及古山貢紙作坊五代的傳承呢，用什么紙，什么顏色，什么構圖，什么形式表現?工作室里，我用宣紙、毛邊紙等試著、想著，幾易其稿皆不如意。作坊里勞作的匠人形象，以及他們在山里砍竹，挖竹纖維紙料，搗練紙漿，漂洗、壓榨、烘干等勞動場面一直交替著浮現眼前，那有點昏暗的老房子加上木質的機械，要詮釋那種原始文明的風味，用西洋透視構成法不行，只能用中國畫散點透視，且有點像馬蒂斯線面色彩的布局，在紙上反復畫他們勞動的力度、美感，而他們的體態、神態，又要古典、神秘，視覺上當隨時代。如是選用深墨色為底，白、灰色調表現，出來一看，顯得還是少了點什么。

我煩惱地一揮手中的筆，一瓶彩墨打翻了濺在紙上，那潤色、那化境正是我想要的!我馬上加以有點墨味低調的色彩，那點點對比色是表現紙文明的輝煌與傳承燦爛，大效果出來后發朋友看看，他講你沒用古山貢紙，用那紙試試效果可能會更好。是呀，我是要試試那帶著遠古味道的神秘貢紙。我驅車在長沙城轉，到處打聽，直到中午一點鐘，終于在一家小店找到這種純天然、帶有古銅色的紙。那天下午和整整一個晚上，把整個構思付諸于貢紙上，果然體現出了我所要表達的意境，那紙吸墨上彩更有表現力。左漢中說：“你這畫有特點、有創意，畫出了作坊的感覺，有紀實感。”

我的作品《紙上春秋越千年》在展廳里掛著，我看到許多人在這幅畫前流連，給它拍照，和它合影。我的心底涌出了對古山貢紙的崇敬和感激。

據史料記載，瀏陽張坊竹紙的生產歷史可追溯至宋元以前，在清乾隆年間被朝廷官府納用，始有“貢紙”之稱。這一地區也被稱為“石古山”，紙農唐三祥、唐智祥曾用古山牌貢紙的名號參加巴拿馬博覽會，分別獲得金獎、銀獎，產品遠銷東南亞。目前，古山貢紙已被列入瀏陽非遺項目。

古山貢紙作坊第五代傳承人王魯聲介紹，古山貢紙清朝乾隆年間被朝廷官府納用，始有“貢紙”之稱，《湖南民國經濟史料選刊》記載：“瀏陽造紙技術之 精，紙品之佳，省內無出其右者。”我們考察帶回的紙，在其上畫上幾筆，立馬驚訝于此紙的對墨色、墨彩的表現力，尤其刻畫榨紙工人手擘拉軋機上鋼絲的力度、 洗漿紙人的神態、烘焙人的柔順等，都能表現得入木三分。紙質柔順，墨色舒暢，層次分明，在表現速寫式傳承記載的表現主義手法時，明快而生動。

古山貢紙，實在是好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