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家活字印刷：鉛與火之歌在此延續(xù)

活字印刷，是印刷史上的一次技術(shù)革命。上世紀(jì)90年代電腦排版成為印刷業(yè)主流之后，用鉛字排版的印刷技術(shù)逐漸沒落，鑄字廠和活版印刷廠相繼歇業(yè)，那個時代的書本或故事，鮮少有人談起，似被記憶封存。
  
　　盡管產(chǎn)業(yè)沒落，活字印刷并沒有消失。在溫嶺溫嶠鎮(zhèn)上保村，陳佩德父子一直默默經(jīng)營著一家微型印刷廠。選字排版、油墨滾紙、裝訂切紙、活字回盤，古老的活字印刷在這里被完美記錄，如實回放。伴隨著民間編撰家譜的風(fēng)氣日漸興盛，這項古老的技藝在這里找到了新的文化定位，譜寫了新的鉛與火之歌。
  
　　編撰家譜獲新生
  
　　一個版大約比一張8開的紙大一圈，而一個人一天只能做5個版，如果字?jǐn)?shù)多，可能一天只能做3個版。在這個講究高效、低成本的時代，從排版到裝訂全是手工操作，顯得有些“奢侈”。
  
　　隨著人們越來越重視家族歷史，修譜之風(fēng)在鄉(xiāng)間日漸興盛。原本被認(rèn)定缺少生存空間的活字印刷，又迎來了新的市場。
  
　　“家譜一般是20年修一次，需要流傳下去。而油墨和綿紙，比碳墨和白紙，更長于保存。”陳佩德說，鉛活字印刷出的家譜，即使浸泡在水中，只要紙不碎，字就不會褪色。
  
　　隨著陳家活字印刷的名聲越來越大，十里八鄉(xiāng)的人們都來找陳佩德印制家譜，同時也漸漸把收集家族材料的前期工作交給了陳佩德。
  
　　從那以后，陳佩德離開了他端坐了幾十年的排版間，走入了鄉(xiāng)親們的生活：采訪、整理信息、核對歷史……而排版間，交由陳佩德的兒子陳飛打理。
  
　　藍(lán)色的筆跡，朱紅的修改痕跡，這是陳佩德采訪歸來的筆記。他不放過任何一個讓材料更豐富可靠的機會。
  
　　“椒江有一戶陶姓，家譜可以修到唐朝時；溫嶺長嶼有戶李姓，家族有1萬多人。”陳佩德說，像這樣的大家族，即使別的生意都不接，全身心撲在上面，全部完工也要1年半時間。
  
　　正如電腦屏幕、鼠標(biāo)鍵盤，不能完全替代紙筆；數(shù)碼相機、液晶顯示，也不能完全替代舊底片和相紙。“以前認(rèn)為排版是最耗力的，現(xiàn)在誰能想到，采訪和收集素材成了最重要的環(huán)節(jié)。”活字印刷就這樣在歷史潮流中，再次擁有了生存價值，找到了自己不可替代的位置。
  
　　同村的陳瀟瀟、鄰村的陳增海等年輕人也來到了這里，從事著排版、校對、印刷的工作。他們活潑、嚴(yán)謹(jǐn)、記憶力好，他們熱愛活字，熱愛木板，熱愛鉛與火。年輕人的加入，給活字印刷帶來了更多的生命力。
  
　　古法印刷今猶在
  
　　午后，75歲的陳佩德端坐在窗臺邊，一邊是手稿，一邊是鉛活字，在尋找、拿捏、放入字盤、滾油墨中，手寫到印刷的變換，仿佛在眼前浮現(xiàn)。
  
　　陳家的活字印刷自19世紀(jì)初就開始了。陳佩德的祖上是書香門第，他的父親陳壽福不會田間勞作，于是學(xué)會了印刷，為佛堂和鄉(xiāng)鄰印制佛經(jīng)、契約等。但是陳壽福亡故后，陳家的印刷業(yè)也中斷了。
  
　　也許是兒時啟蒙撫觸過那印刷品上輕微的浮凸，也許是貪戀那股子油墨味道，父親雖未教授技藝給陳佩德，他卻搬出父親留下的印刷工具，利用業(yè)余時間反復(fù)地練習(xí)揀字排版。
  
　　父親陳壽福用的是木活字，現(xiàn)在木活字已經(jīng)難以找到雕刻之人，因此大部分字模采用了鉛字，少數(shù)生僻字仍用木字或橡膠字。
  
　　陳佩德告訴記者，鉛活字是從溫州買來的，在印刷過程中會有磨損，一個鉛活字大約能用3年，然后陸續(xù)更新。
  
　　“排版是整個活字印刷過程中最考驗人的環(huán)節(jié)。”陳佩德說，字量大，字又是鏡像顯示，所以揀字時要眼疾手快，方能提高效率。
  
　　走進(jìn)陳佩德的“印刷工坊”，幾十個鉛活字字盤依次排開，被油墨浸染的烏黑小字密密麻麻排列在字盤中。盤上擺放著一本新華字典，每一頁都沾滿了油墨，那是印刷人的雙手翻頁時摩挲所在。
  
　　“這么多字，可怎么挑？”面對記者的疑問，陳佩德娓娓道來。
  
　　“這里大大小小共2萬個漢字，都是按照偏旁部首排列，而部首相同的字，再按照最后一筆橫豎撇捺點的順序繼續(xù)歸類。”陳佩德的手迅速拂過字盤，便能迅速抓取想要的漢字。
  
　　排版完畢，要用木塊將字與字之間的空隙填起來。就這樣的大大小小的木塊，也有上百塊之多。等全部固定好，就可以滾上油墨了。
  
　　慢放紙、輕輕滾，一張張字體清晰的紙張慢慢落成了一摞。